台湖学校沈树旗：一转身一辈子，挥挥手，铸就永恒

1949年的春天已经早早地来到了华北大平原，绿油油的冬小麦长势喜人，田间地头，春耕的人们牵牛荷犁，成群结队，跋涉在明媚的春光里。路口村边，桃红柳绿，见缝插针，树木环合，郁郁葱葱，烟霞掩映。

4月初的一天，坐着马车走了一夜的路，来自河北省三河县马家大宙村的祖孙三代妇孺三人，终于赶到驻扎在河北某地的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四野战军第46军136师408团营地。她们要见的人是阵防炮连青年战士马志发，她们是他的妈妈、媳妇和女儿。这次的会面，是继他于1945年1月，不辞而别，离家参军之后的第二次。

记得1945年1月的那个凌晨，趁着母亲妻儿尚在睡梦中，马志发把院里院外扫得干干净净，整整灌满了两缸水，又悄悄地在灶头放了两捆柴火之后，他默默地给熟睡中的老妈磕了个头，毅然加入了由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冀东军区某部，跟着队伍走上了抗日大反攻的征程......那一年的春节是2月13日，马志发参军那一天离中国人的年还差一个月，那是他第一次没在家里过年，1945，乙酉鸡年，是他的本命年，24岁；媳妇属猴比他大一岁，独生女儿刚满5岁，父亲早亡，只有母亲和几个年幼的妹妹，他走之后，家里再无男丁，那可是一个依靠壮劳力才可以活命的年代啊！

没有办法，他亲眼看到村子里来了几个日军和汉奸，拉着两条大狼狗，将全体村民都集中到村口空场上，架着机枪，让全村老少指认村民中的八路军，又亲眼看着一个长辈被狼狗活活咬死！老母亲是村里长辈中很有威望的人，眼看着另一个人也要被鬼子杀害，她急中生智，站出来让汉奸翻译告诉日本鬼子，她愿意出粮食担保村里没有八路军。结果，拿出了家里的全部五担小米和豆子救下了那位冀东游击队的战士。

于是，在血淋淋的事实面前，他暗下决心，不能再因为自己是家里的独子而犹豫不前了，为了保卫家园，好男儿当兵去，打鬼子！就这样，马志发成为了一名真正的八路军战士，跟着队伍打跑了日本侵略者，部队整编后先后转战东北、华北，取得了辽沈和平津战役的胜利。此时此刻，四野的百万雄师正好来到了他的家乡华北平原，马志发也早已成为了46军主力136师的一名炮兵战士，他正无限憧憬着新中国的样子！

祖孙三人终于见到了久别的儿子丈夫和父亲，千言万语，苦辣酸甜一时间已不知从何说起！老母亲试着张了张口：“要不呢啥，你看跟首长说说，都到家门口了，咱就在地方上工作中不？”儿子摇摇头，“不中，队伍马上南下了，我们要解放全中国！”媳妇说“你说家里就你一个男劳力，还不中？！”“不中，好多家原先有哥好几个呢，都战死了。”9岁的女儿叫了声“爸爸”......

几天后，大军南下，马志发和他的阵防炮连又踏上征程！在华北平原一望无际的原野上，祖孙三人遥望着大军前进的方向，由面变线，再从线变成点，最后消失在地平线上，就这样一转身一辈子......

仅仅几个月后，1949年8月底的一天，县武装部的干部来到家里，带来600斛小米和一张烈士证明书。原文大致是：408团战防连战士马志发，于1949年八月十九日五时，在湖南省安仁县境内，战场前进，路过敌人封锁线时，双腿膝盖下部被敌人重机枪打中，因流血过多，立刻牺牲于战场。时年二十八岁。为人民牺牲，永垂不朽！中国人民解放军第46军政治部。

在1949年八月的那个清晨，在距离新中国建立还有不到50天的那个旭日东升的清晨，在你正值青春逐梦、壮志未酬的那个清晨，生命定格在28岁，你挥挥手，铸就永恒！

姥爷牺牲时，我的姥姥29岁，此后终生未改嫁，于1983年去世，操劳一生，终年63岁。我的太姥姥于1997年去世，终年96岁，一直以自己的儿子是革命烈士而自豪！姥爷的墓地据说在湖南省安仁县境内的某个村子里，因为不知道确切地点，至今，我八十岁的老母亲也没有到过，她一直很想去......

46军师政治部的烈士证上是这样评价的：马志发同志在人民解放战争中，一切为了人民献身于解放全中国人民伟大事业，战斗上英勇果敢，工作中积极负责，实为中华民族的优秀儿女。

清明时节，谨以此文悼念我的姥爷马志发以及和他一样为国捐躯的革命英烈们，向他们致以崇高的敬意和深切的哀思！

北京市通州区台湖学校沈树旗敬上

写于2020年清明之际

编辑 | 李宙驰